草莽之中:

小灰视角，第一人称

我第一次见到那名红发的少年，是在师父那个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公寓里。
我小心翼翼弯下腰去打开玄关的大门，从小窗口看到抱着猫的公寓管理员，管理员老婆婆微笑着和我点了点头，我缩了缩肩膀，也点了下头，然后裹住衣服快步地穿过门厅，踏上了去二楼的楼梯。
整个公寓内部就像被什么结界包围了一样，安静的出奇。
走到师父的房门前，隐约的可以听到游戏的声音。
之前在师父的公寓里看到过他在玩那种家用游戏机，可是这么早就起来玩游戏还真不是师父的风格。
我吸了口气，但愿师父今天没有牢骚也没有烦恼。
在我的手指关节将要触碰到木门上，发出敲门声的时候，木门被人用力地打开了。
站在房间里的，是一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红发少年。
难道是我找错了房间？
我慌乱的低下头，连说抱歉，是自己没看清楚找错了房间。
但是耳边却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
对，就是爽朗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特的活力与青涩。
“你就是格蕾吧，我听老师说起过你。你没有找错房间。”
我抬头看到少年背后那杂乱不堪的房间，便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犯错了。
可是师父有这样一位学生吗？我似乎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少年侧过身子示意我进来，但是当我经过少年身侧的时候，他似乎在刻意打量我兜帽下的脸。这种长久以来对自己面容的敏感，让我下意识的往兜帽里缩了缩。
少年在我背后关了门，房间内还是一样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但是这次师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瘫倒在沙发之上像个醉汉，反而非常安稳的睡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褥。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师父睡得如此安稳，甚至可以用香甜来形容。
少年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老师喊你过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想找你吧。但是他好不容易才睡着，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如果师父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就不会这么呼呼大睡了，可能也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吧，或者是休息日的单独授课。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少年人说：“那我先回宿舍了。”
少年笑了一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就继续坐在茶几上，就像在自己家里，旁若无人的拿起老师的游戏机。
只是，游戏的声音开的非常小，就像在害怕打扰到别人一样。
路过卫生间的时候，我似乎能听到洗衣机翻滚的声音。
我就这么带着疑惑离开了师父的房间。
可能是那个少年的笑容实在太过干净，爽朗，以至于到了第二天见到师父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将师父和一个陌生男人留在房间里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也没有意识到，那个少年身上所穿的宽大且不合体的衣物，是师父的睡衣。
我总是觉得，命运是会捉弄人的。
比如，我又在走廊的拐角处遇到了莱妮丝小姐，但这次，她似乎并没有时间搭理我。
她正在缠着一个穿着西装打着红色领带满脸不高兴的男人。
那副不高兴的脸，无疑就是我的师父——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兄长，您是不是该好好和我解释一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学生？”
师父揉了揉眉心：“那是我的私事，我没有义务向您汇报，女士。”
莱妮丝小姐现在的表情，我很难形容出来，如果硬要是说的话，就像是一只高贵的猫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周身都散发着火焰。
“我可不记得兄长原来有什么侄子，兄长编的谎话能不能用点心啊！而且您的那位表弟似乎和天体科有什么关系......”
“哟，格蕾！”
莱妮丝的话刚偷听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我回头，又看到那个红发的少年人。
这次，他穿上了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口处系着蓝色的蝴蝶结，手上还拿着三本厚重的书。
少年的话语，让一直专注于争执的师父和莱妮丝注意到了我这里，莱妮丝看到少年之后像是非常生气的样子，转身就走。
师父则是叹了口气，然后说：“我听说，你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亚历山大。”
当师父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里炸开了一样。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亚历山大大帝。
历史上有名的君主，马其顿的国王。
也是师父，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从者。
他对师父的一生，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我总算有点理解莱妮丝刚才那副急于得知答案的样子，因为现在我的心脏也在不安的跳动着。
这是那位，这真的是那位征服了无数的士兵，将军，国王，疆土的霸王吗？
我看着那位少年，此刻他那曾经让我有些恍神的笑容如今看来竟然无比刺眼。
红发的少年人似乎察觉到了我被吓懵了的状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我和历史上的那位君王不是同样的存在，只是名字相同罢了。”
然后亚历山大转身对师父说：“老师，你们时钟塔的学生都这么异想天开吗？”
我突然为自己刚才的幻想而不好意思，毕竟那位君王是死去多年的历史人物，就算以英灵身份现世，时钟塔也绝不会放任他如此乱来。
而我居然因为一个名字，就怀疑他是历史上的那位帝王。
而且历史上记载的亚历山大大帝死去时是三十多岁，我面前的这位少年，最多也不会超过18岁。
师父看向他露出了似乎有点责怪的眼神，然后对着我说：“跟我来一下。”
我和亚历山大跟随着师父前往师父的房间。
一路上亚历山大指着周边各式各样的东西问我和师父，我本想回答，却发现每一次师父都比我快一步回答。
大概因为是师父的亲戚吧，师父对他表现出了与其他学生完全不同的热心与耐心。
到了房间里，亚历山大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间，开始随意的在房间里面到处转悠，奇怪的是师父居然对此没有一点意见。
作为师父的亲戚真好啊。
我不禁这么想。
“亚历山大以后会来时钟塔上课。今天是他的参观入学。”
我点了点头，呼吸却因为亚历山大拿着一旁的铅笔在老师房间上挂的世界地图上乱画而提了起来。
“我最近这几天都比较忙，抽不出时间陪他，我想由女士你带他四处转转会比较好。”
我吗？
真的要由我来带着他吗？
“欸？那我就跟着这位可爱的女士了。”
亚历山大放下的手里的铅笔。
我的呼吸总算可以平稳了，但很快又提了起来。
因为我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气息。
门“嘣”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教授！听说又来了新的学生是吗？”
两个少年突然冲了进来。
而亚历山大此时正戴上了从老师的橱窗里面翻出来的黑色墨镜。
弗拉特看着眼前陌生的红发少年，毫不顾忌的打起招呼：“你好！我是教授的学生弗拉特，听莱妮说你是教授的侄子哎，为什么和教授长得一点都不像啊？以后你也要来埃尔梅罗教室吗？那我就是你的前辈了！”
红发少年似乎并没有被他一连串的话吓到，反而十分冷静的摘下了墨镜：“前辈好，叫我亚历山大就行了，以后我会跟着老师在时钟塔学习，请多多指教。”
说罢，亚历山大还伸出了手。
弗拉特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然后也伸出手握了上去。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我觉得你也是。”
我似乎觉得这两个人，意外的合得来啊。
然后亚历山大看向了一边的斯芬，“请问你是？”
“他叫斯芬啦，亚历山大，我可以叫你亚力吗？你今天是参观入学吗？我们带你到处转一转吧。”
弗拉特拉着亚历山大的左手臂，而斯芬则拉住了亚历山大的右手臂，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能不能告诉我们老师之前的事情。”
幸亏师父没有听到。
我看向师父，师父说道：“看着他们三个，别闹得太过分。”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出了老师的房间。
在房门合起的刹那，我似乎注意到了师父周遭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了好多。
我祈祷这一路上不要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但是果然不随人愿，在刚离开师父房间前往下一个拐角的时候，我们就遇见了在那里大概潜伏了好久的莱妮丝小姐和伊薇特小姐。
莱妮丝似乎没想到弗拉特也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而伊薇特就没有那么在意弗拉特了，反而走上来问：“喂，你这家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和老师那么亲密啊？”
亚历山大疑惑的看着弗拉特和我：“我以为‘侄子’这个关系已经足够亲密了，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
伊薇特继续逼问到：“我问你话呢！”
亚历山大笑了笑：“这位可爱的小姐，你觉得有多亲密，就有多亲密好咯。”
“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老师的公寓里遇见亚历山大，他身上穿的是老师的贴身睡衣。洗衣机的轰鸣声，以及安睡的师父。
还有当时公寓里弥漫的奇怪的味道。
我的脸突然就红了。
那个奇怪的味道是酒味吧，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奇怪的味道。对啊师父的侄子过来了可能来的很匆忙没有带什么衣服所以才穿了师父的睡衣吧，然后为了报答师父才帮他洗衣服，应该就是这样吧没什么好奇怪的。
“格蕾亲亲，你的脸好红啊。”
斯芬突然注意到了我这边的情况。
“吻痕哎！老师的脖子上的吻痕是你做的吗？”
“昨天让兄长来老宅辅导我他居然拒绝了，他居然为了你拒绝了！”
“欸?真的吗？教授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的脑袋混乱成了一团，我也不受控制的质疑起亚历山大与老师的关系，而其他几个人更是混战到了一起，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最后我靠着还残存的一点理智，带着亚历山大离开了。
“我没想到，最后会变成那样。”我满怀歉意地向亚历山大鞠躬抱歉。
“没事的。可爱的小姐你不用这样。”
已经是黄昏了，我带着亚历山大走在这条名为斯拉的道路上。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四周的树木都之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学生们也散的差不多了，整个学区里似乎只剩下了我和他。寒风一吹过来显得十分的萧条。
“我没想到，老师居然这么受欢迎。”
我点了点头，师父真的是一名很优秀的教师。
“王的故事，他有好好的传颂啊。”
我惊讶的回头。
此时的亚历山大，正抬头看着灰蓝色的天空。
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位少年的身上弥漫着一丝光芒，就像王一样。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空上居然奇迹的有几颗散漫的星光。
“你会好好照顾师父吗？”
“当然。”